不知道为什么这告别如此沉默,而又肯定.来自内心深处的留恋, 使得时间产生变化,显得缓慢近乎凝滞.无人得知这分开之后的别离, 是倏忽再会还是漫长无期,无从探测.地铁在黑暗的隧道中微微摇晃\ 着前进.拥挤的车厢中的人,神情委顿,身上裹着臃肿肮脏的大衣. 仿佛流水线上被淘汰的木偶,车厢里的气味清冷而浑浊. 独自逃课去郊外田野,在那里流连到天黑,那些夏天的黄昏,湿润 的暮色渐行渐远.收割之后的稻田升起苍茫薄雾.空气中有河流,烧焦 的稻茬,路边盛开的雏菊的气味,辛辣清凉.天边有大片大片赤红的晚 霞,一层一层重叠,蔓延,褪远.月亮的淡白的影子却已在天边隐约浮现. 眼泪直抵人心,具备深刻的抚慰,少年时如此充沛丰盈的感动,成年 之后,有时看一本书,看一部电影,听一首歌曲,见一个敌人,眼眶也会 隐隐有泪.可一旦有任何变故或重大的事端临到头来,心里却寂静一片. 只听见肃杀的风声.而不会起伏动荡. 某些时候,更是不能让别人见到自己的眼泪,不流泪,是不让别人窥 探自己的内心的软弱或忧虑. 天气总是令人折磨不定.阳光剧烈的时候,有云飘过,就开始洒下淅 沥的雨丝,然后就会有滂沱大雨. 在南方,雨,台风,炎热,潮湿,是一个人出生,长大的印记.我们在一 种变幻无常的充满反复的空间里接受细微的声音以及气味的变更. 敏感源于一种生命的真实感,这种真实感就像大自然一样,反复无 常,但是非常坚定.也许,人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,才能重新印证时间 在内心留下的印记.当我们开始对回忆着迷的时候,也许只是开始对 时间的着迷.站在一条河流之中,时间是火,回忆是水波中的容颜,看 不到的不是当时.
我真害怕再次撕开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,说老实话,这些该死的伤口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愈合过.时隔多年,我仍然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疼痛. 不仅能记得,很长时间里心底深处的这道伤口一直在悄悄地流血,像 山坡上草丛深处的小溪一样.那并不是用语言就可以描述出来的痛楚, 仿佛刀割以后,又撒了一把盐,痛楚像空气一样四处弥漫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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